巫师的预言与投资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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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银华市场

在《哈利·波特》的第三集中，霍格伍兹学校的学生们多了一门新的魔法课，那就是特劳妮教授的占卜学—“拨开迷雾看未来”。有着大昆虫一般长相的特劳妮教授一开始就用她的预言震慑了全班：她告诉笨手笨脚的纳威同学，他将打碎一个杯子，而在打破了第一个杯子以后，请从蓝色的杯子中挑选一个。于是纳威刚走到放茶杯的架子面前，就传来了瓷器破裂的声音。她宣布水晶球显示在复活节之前，全班的学生中有一个人将会永远离开大家。赫敏成为了这一预言的受害者。特劳妮教授先是告诉赫敏，环绕她的光环很小，她对于未来共鸣的接受能力很差，之后干脆宣布她显然不具备占卜这门高尚的艺术所要求的素质。这对于门门功课第一的赫敏显然是巨大的打击，在复活节前，她宣布放弃占卜学的课程，从而应验了预言的准确。接下来，特劳妮教授从杯底的茶叶看到哈利波特正面临着不祥的凶兆。在魔法界，当巫师看到这一不祥时，往往意味着死亡的临近。全班人开始不断向哈利投来鬼鬼祟祟的目光，在目光的照射下，哈利也觉得自己成了一个随时会倒地而死的人。各种不断的死亡威胁也开始出现在哈利周围……然而，最后哈利的死亡凶兆却给他带来了人生最宝贵的友谊—小天狼星布莱克。愤怒的赫敏也揭开了特劳妮教授水晶球的逻辑：大多数巫师们看到不祥就吓死了，不祥不是死亡的凶兆，而是死亡的原因。哈利之所以还能够同大家呆在一起，是因为他没有笨到看到不祥以后就想：“好吧，我不如突然死去吧！”特劳妮教授的水晶球先是让巫师们看到未来，然后再让他们改变自己的行为，从而实现了水晶球里的未来。人们的预期成为特劳妮教授百战不殆的老魔杖。特劳妮教授和她的水晶球，同样改变着我们身边的经济世界和生活。

在宏观经济学的领域里，预期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从经济学的角度讲，从事经济活动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总是要先对未来经济形势的变化作出估计和判断，然后再决定自己如何行动，这种行为构成了我们的水晶球经济学。传统的凯恩斯主义经济学认为，人们的预期体现为心理上的消费倾向和对资本未来收益的设定。当人们对未来产生某种盲目的悲观时，就会紧缩消费和开支，宏观经济会经常偏离于古典主义经济学的完美均衡状态，出现失业和有效需求不足。

因此，政府绝不能对经济偏离均衡的状态束手不管，而是必须通过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刺激，一方面改善有效需求，一方面使经济人的预期回到正面的轨道。在传统的凯恩斯经济学中，存在着通货膨胀和失业率互相替代的菲利普斯曲线。当人们预期到通货膨胀会上升时，就会自动地花钱从而提高就业。政府在宏观经济中的作用，是改变水晶球的幻象，只要不断地让水晶球展示美好的未来，未来也就将随之实现。在这种预期理论下，经济人都象前文的纳威同学一样，被特劳妮教授的预言所完全左右，形成一种纳威式的正反馈预期。

货币主义的领袖弗里德曼最早对凯恩斯主义的预期理论提出了挑战。他提出，人们根据既往经验所形成的关于未来的预期不会轻易改变。这样在短期，央行可以把预期的通货膨胀率作为既定量。当货币供给改变时，总需求曲线会沿着既定的短期总供给曲线变动，进而引起产量、价格、失业率和通货膨胀率发生没有预期到的波动。但在长期，人们基于既往经验教训的总结，应该可以准确地预料到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对通货膨胀率的影响，从而工资和物价等变量都将根据这种通货膨胀率的预期做出调整。人们会要求调整名义工资率等变量，使得政府政策实施后的实际工资率等变量保持不变。这样一来，扩张性财政货币政策的结果只能是导致物价的上涨，而实际就业率将在既有的水平上保持不变。政府的宏观经济政策有效性将只局限于一时，而在长期失效。也就是说，大家会在一开始被水晶球的幻象所蒙蔽，但当大家在长期中意识到水晶球并不完全灵验时，就会象哈利波特一样，形成对特劳妮教授的“适应性预期”。

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则对传统凯恩斯主义的预期逻辑给出直接致命的一击：20 世纪70年代，罗伯特·卢卡斯等经济学家促成了宏观经济学“预期革命”。理性预期学派认为，参与经济活动的主体，都是像聪明学生赫敏一样，具有完全理性的、明智的，以追求利益最大化为目的的所谓“经济人”。他们在对经济形势进行判断时，一定会尽力地获取最完全的信息，这种预期能够完全符合未来将会发生的经济活动的事实，所以成为“理性预期”。这就像每个魔法学校的学生都有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水晶球，并按照它的预示做出反应，而不是跟着特劳妮教授的水晶球行事。因此，政府准备采取什么行动，往往在尚未实行时，公众就已了如指掌，并采取了预防性措施。政府在财政、货币政策上无论怎么花样翻新，在人们的理性预期面前都会失效。理性预期经济学是在凯恩斯经济学危机中兴起的西方重要经济学流派之一。它使得宏观经济学在理论结构、分析方法上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2011 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被再一次授予了理性预期学派的两位经济学家西莫斯和萨金特。他们的获奖原因正是对宏观经济学中“什么导致了什么”做出了深入的计量研究。正如同水晶球里的未来改变了现在，而现在又决定了未来一样。宏观经济政策将影响经济，而经济也将影响政策。对未来的预期是这种双向影响关系的基本方面。例如，私营领域对未来经济活动和政策的预期将影响他们在薪酬、储蓄和投资方面的决定。与此同时，经济政策的决策又将受到决策者对私营领域发展预期的影响。因此，最好的预言课并不是通过水晶球来展现一个虚幻的现象，而是让学生掌握通向未来的知识。最好的政策也不是通过欺骗来获得短期的繁荣，而是给社会树立确定的心理预期，让每一个经济人确定地知道政府的目标、决心以及为捍卫这些目标而采取的工具。萨金特研究了二战后的经济状况，当时许多国家开始都倾向于推行高通胀政策，但最终它们对经济政策做出系统性调整，进而转化为目标通胀率的下降。这正是执政者从水晶球的麻烦中学到的教训。

作为经济学的延伸，投资也从来逃脱不了预期变动的魔咒。每到岁末年初或者市场变动的时候，投资圈的克捞妮教授们就会信誓旦旦的上演不断重复的水晶球课。今年更是热闹，有预言指数点位的季节分布，有预言周期成长的月度切换，还有能预言核心资产的破灭和僵化。更为神奇的，所谓的大师们的预言总会在某个时段显得无比灵验。经济学家萨缪尔森曾经说过，你只要教一只鹦鹉，让它学会说需求和供给这两个词，它就能成为一位经济学家。在投资圈，如果我们再教会这只鹦鹉讲“预期”，那么这只鹦鹉就是一名所谓的投资大师。通过DDM，我们已经知道了：股票的内在价值就等于人们预期中的未来一系列收入流的折现和。也就是说，股利也好，贴现率也好，都是我们在此时此刻，对未来的一个预期而已。如果我们的预期一直不变，股价应该是一条直线。而每当人们的预期发生变化时，就会出现股价的波动。这种预期的变化，可能是关于企业盈利的，可能是关于无风险利率的，也有可能是关于市场风险偏好的。其实，公司还是那个公司。人们的预期全都发生了变化。丑小鸭和白天鹅的转变更多来自投资人内心的情绪波动和边际变化。为了抓住这种变化，大家不得不在博弈的市场变得更敏感，更超前。从希望抓住预期，到追求抓住预期的预期。研究也从看公司的长期竞争格局，被克捞妮教授带到了了去看同比的环比。这是我们不擅长，也不愿意改变自己去做的事情。魔杖选择巫师，我们的投资没有点石成金的魔法可言，也找不到一根可以永远走在时间前面的接骨木做的老魔杖。

在《哈利·波特》的系列小说里，J·K·罗琳将读者带入了一个世俗与不可思议、平凡与超现实事物共存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汽车可以飞行，猫头鹰可以送信，肖像可以说话，镜子可以反映人内心的欲念；而与我们身处的凡尘俗世相同的，则是死亡和生活上的灾祸无可避免，爱和希望界定人们生存的意义。还有，就是人们的预期和身边的世界在互相发生着复杂的影响。2011 年诺贝尔经济学奖颁奖致辞中提到，当前发达国家的经济体正为其宏观经济政策无法达到预期效果，反而使自身陷入多重矛盾之中的窘境而苦恼。正像特劳妮教授的水晶球给我们带来的种种矛盾的预示一样，经济学家在宏观经济学领域的分歧，远比共识要多。拨开迷雾看未来—对于预期的经济学理论研究还远远不能成为令这些经济体迅速摆脱政策困境的“灵丹妙药”，“但确实能为那些此前只注重短期效果的宏观政策制定者鸣响警钟，也在我们投资方法的黑暗时期点亮一盏远方的指路明灯。

市场有风险，投资需谨慎。